充分重视“小科学”
青松寒不落，碧海阔逾澄。——胡耀邦
现代科学发展的一个明显趋势是规模越来越大：高能粒子加速器的直径可长达几十公里，射电望远镜的碟形天线竟占满整个山谷，受控热核聚变实验装置以及太空航天器等耗资动辄以亿元计，一个大型研究项目的参加人员往往成千上万……这些“大科学”可以出大成果，关系到科学技术及经济之发展至巨，是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然应该予以充分的重视。
但重视大科学不等于可以忽视“小科学“——一位科学家带几个研究生，根据自己的兴趣和专长进行的小规模科学研究，这种小科学与大科学相辅相成，是整个科学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若干年前我访问了位于玻尔多市的科罗拉多大学物理系，系主任告诉我：他们正和国家标准技术局（NIST）合作，探索在超低温下原子的集体行为。他还说：“这种研究规模很小，所需的全部设备总共还不到五万美元。”这在美国算是典型的小科学，当时我并未十分在意。1995年石破天惊！美国的各大报刊以显著地位报道：他们在非常接近绝对零度（零下273摄氏度）的超低温下，以实验证实了物质的一种新态——“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这项研究的成功不仅有重大的科学意义，而且可以据此做出类似激光的相干原子束，具有重要的实用价值。
小科学出大成果的事例屡见不鲜。高温超导体之发现就是小科学出了特大成果的极好例子。80年代中，国际商业机器公司（IBM）在瑞士的一个实验室的两位科学家贝诺兹及密勒在本职工作之余进行一项“私房”研究课题。在这以前发现的超导体都是金属或合金，他们竟异想天开，想在陶瓷材料中寻找超导体。这在当时确为异端，但两人孜孜以求，锲而不舍，乐此不疲。皇天不负苦心人，1986年他们果然找到一种高温超导陶瓷，使多年来停滞不前的超导温度一下子提高了10度。更重要的是开辟了新的思路，他们的发现发表以后触发了一场全球性竞赛，结果是新的高温超导体一个接着一个地被发现，使超导温度又提高了100度以上！特别值得骄傲的是：这场竞赛中跑在最前面的朱经武、吴茂昆、赵忠贤（以姓氏笔画为序），全都是中国人。再回到贝诺兹及密勒，最早的突破是他们两个人做出来的，因而获得了1987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这的确是小科学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一页。
在全世界引起轰动的英国克隆羊“多利”，以及我国杂交水稻专家袁隆平主持的高产“杂交水稻”等研究项目也可以归属于小科学。或者至少是从小科学开始的，但都做出了令人瞩目的重大成果。这些事实证明小科学具有强大生命力，应予充分重视。
科学家的创新精神和对真理的不懈追求，永远是推动科学前进的原动力。要发展科学，必须善待科学家。
如何正确对待科学家？小科学与大科学也应有所不同。大科学项目具有工程性质，参加的人员众多，因而各个方面的协同配合，以及研究工作的策划、组织、安排、布置、检查、总结等很重要。由于大科学本身的集体性和社会化，科学家的个人作用是通过集体体现出来的。小科学则不同，往往是少数几位科学家自由的结合，有的甚至是单枪匹马、独当一面。对于这种小科学，最好的管理方法是充分信任科学家，放手让他们去闯。这对探索性的研究尤其重要，因为面对的是未知世界，该如何进行只有科学家自己心里最清楚。我经常在同事间鼓吹这个观点，有位负责研究工作的经理听后说：“这样好是好，但是放手以后有人躺倒不干，我该怎么办？”我说：“真正的科学家对自己的要求，比任何领导所能想象的要高得多。如果真有人躺倒不干，那是你用错了人。”作为科学工作的领导者，首要任务是当好千里马的伯乐。
小科学中有一些是属于探索性的基础研究，其特点是不一定马上有直接的实际应用，而且难度很大，在短时间内不易取得突破。往往10年、20年甚至更长时间不出成果，但一旦突破意义重大。中国是大国，决不能忽视这种长期探索性的基础研究，否则将会犯战略性错误．这类研究比较适合在大学中进行，有青年学生当助手，思想活跃；有许多不同的学科，便于交叉渗透：而且教学研究结合可以相得益彰，即使做不出战果，至少培养了学生。对这种位于科学最前沿的探索性研究很难进行具体规划，科学史中有不少“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的先例，要鼓励科学家广插“柳枝”——根据自己的想法进行多方面的探索。领导要有耐心，不能急功近利，在这方面，无为而治可能是最好的领导方法。
当然这并不是说科学工作的领导者无事可做，记得1975年胡耀邦受命主持中国科学院工作时曾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你们服务，创造条件使你们能集中精力做好研究工作（大意）。那时还是“四人帮”当道，胡耀邦不顾自身安危，主持拟订了《科学院工作汇报提纲》。．他排除干扰为科学家落实政策，不厌其烦地解决他们的生活困难。这些“春雨润物细无声”的工作，温暖了广大科学工作者的心，使他们至今仍不能忘怀。这些都是历史了，但历史是可以当镜子来照的。
后记：消息传来，2001年诺贝尔物理学奖授予埃里克·A·康奈尔、卡尔·E·维曼和沃尔夫冈·克特勒等三人，卡尔·E·维曼就是科罗拉多大学物理系的。小科学又出了特大成果。
发布时间：2015/5/30 下午7:05:21 阅读次数：3756
